影视原著小说
簪中录(青簪行)原著小说

首页 ›› 影视原著小说 ›› 簪中录 ›› 簪中录2·九鸾缺 ›› 三、投桃报李

簪中录

簪中录2·九鸾缺

三、投桃报李

  “哦……”王蕴瞧了黄梓瑕一眼,问,“难道是夔王爷?”

  她对面的周子秦抬起筷子在她手背上轻敲了两下。

  张行英更是只顾着紧张地向王蕴行礼。

  也不知运气好还是差,一伙人一出门就遇见了王蕴。

  张行英在旁用力点头,崇拜地看着黄梓瑕。

  “王都尉!”

  “岂有此理!王蕴这坏蛋,平时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居然拆我们的台!”

  张行英回头看到他们两人,面露疑惑神色:“两位是……”

  那匹马立即很乖地向他们点头致意。

  王蕴一抬手制止,说道:“子秦,原本许队已经答应他留下来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所有兄弟进出,我一般也不干涉。但是这位兄弟这事,恐怕不成。”

  “怎么了?”黄梓瑕问。

  “击鞠出色的人,马上马下的身手不必说,对马匹的控制操纵也定是上佳。不如明日你们寻几个人组一队,左金吾卫也会召集几个善于击鞠的,到时候我们比一场,既不伤了和气,又能检验一下张兄弟的身手,你看如何?”

  周子秦赶紧从场边跑过,凑近站在旁边含笑观看的鄂王李润,问:“鄂王爷,他们……这是在干吗?”

  周子秦赶紧拉过张行英,说:“我听说许大哥那里缺人,所以给引荐了一位。这是张行英,家世清白,身手利落,你看,长相也是百里挑一的,而且和崇古也很熟,绝对可以的。许大哥说先试一个月,若可以的话再向你上报,到时还请王兄多多关照啊!”

  等皇帝坐定,昭王与鄂王并辔而行,在众人的簇拥中骑马进来了。王蕴看见他们向黄梓瑕等走去,顿时知道了他们请来的帮手是谁。但他神情如常,似乎毫不介意,只笑着从那边过来,与两位王爷见过,一番寒暄客套,举止落落大方,连看见他们的惊喜都表现得分寸极佳。

  黄梓瑕清清楚楚地看到张行英的笑脸变得僵硬了。她只好谦虚说:“哪里哪里,只是凑巧。”

  “反正,随便什么吧,总比这辈子唯唯诺诺,冠一个‘某某驸马’好,对不对?”

  黄梓瑕现在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问:“什么内幕?”

  如今大唐正是争竞豪奢的世风,同昌公主的这一场婚礼,自然足以让京城人津津乐道至今。缀锦楼中,众人纷纷议论各种传说中价值连城的陪嫁,一时热闹至极。

  下面说书人的声音又传过来:“诸位,说到同昌公主,大家可知昨日在荐福寺,发生了一起天雷劈死人的报应?”

  “没事,这回我们拉来了昭王和鄂王,左金吾卫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有所顾忌,我们的胜算还是不小的。”黄梓瑕安慰他说。

  这一下,旁观者都是一阵愕然,不知道她破了自己的球门是什么意思。

  楼中那位说书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位同昌公主,去年下嫁咸通五年的进士韦保衡,当时陪嫁的那十里妆奁,那稀世奇珍连珠帐、却寒帘、瑟瑟幕、神丝被,简直是倾尽国库珍宝!公主在广化里的宅邸,更是以金银为井栏,缕金为笊篱,水晶玳瑁八宝为床,五色玉为器什,金碧辉煌更胜当年汉武帝陈阿娇的金屋啊!”

  还没等他说完,晒场旁边小屋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头探头朝他们大吼:“吵什么吵!张行英,你还不快点去翻药?这些药不及早晒干,柜上拿什么用?”

  击鞠就是大唐皇室风行的马球,张行英自然也会,点了点头。

  “还没说,只说赢了之后昭王要答应她一件事。”

  黄梓瑕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张行英,如今张行英处境改善,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去蜀中,不再亏欠于人了。

  周子秦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毫不知情,还笑着点头。

  黄梓瑕拥衾呆坐在床上,感觉到胸口一波波血潮涌动,让她整个人陷入晕眩的昏黑。她大口呼吸着,等着眼前那阵黑色过去,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到桌边,摸到昨晚的冷茶,一口气灌下去。

  “如果不成呢?”

  九鸾钗为一块天然珍稀九色玉雕琢而成,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公主将其收藏于关锁重重的宝库之中,爱惜至极!

  黄梓瑕点头,还在揣摩他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他低而仓促地说:“你……小心留神,别伤到自己了。”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火光,艳红的火舌卷起黑色的灰烬,如铺天盖地的火龙席卷而来,携带着炽热的流火,向着孤单立在地面上的黄梓瑕猛扑而下。

  张行英也有点怔愣的模样。

  “那要不……‘奉旨剖尸’?”

  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左金吾卫?开玩笑呢!能进那里的人非富即贵,这小子凭什么?”

  周子秦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别翻了,走吧走吧!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这端瑞堂会这么压榨人!”

  或许,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想起了身在太极宫的王皇后吧。

  周子秦也毫不客气,一指驸马韦保衡身边的那匹栗色高头大马,说:“就那匹吧!”

  “我如今在夔王爷手下做事,想不到吧。”黄梓瑕赶紧说着,看着他震惊的神情,立即把话题扯到别人身上,指了指周子秦,“这位是刑部周侍郎的小公子周子秦。”

  许丛云抬手用力拍拍张行英的背,一直站得笔直的张行英被他的巨掌拍得几乎要把肺都吐出来了。

  “不行,”张行英有点心虚地说,“还要切药、碾药、捣药、煎药、炮药、蜜炼……我做不太利索,老是完不成师父交代的活儿,所以每天得早些起来,晚上也要迟点睡。”

  “也不是说输了就不要你,但如果我们不能打一场漂亮的马球给他们看,卡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周子秦点着手指,说,“一支击鞠队起码得五个人吧。崇古,你会击鞠吗?”

  他与张行英闲扯了几句,知道他之前在夔王府仪仗队,便问:“夔王身边可都是千挑万选的人,你既然能被选中,必定是极出色的,可现在怎么又出来了呢?”

  “行英,你行不?”

  经过马厩的时候,想起什么,又赶紧跑到管马的王伯身边:“王伯,我今天要借用一下那拂沙,可以吗?”

  张行英端详她的模样许久,才“啊”了一声,指着她结结巴巴:“你,你是黄……”

  “子秦也在啊?还有那个小子是谁?”昭王一指张行英。

  张行英这下就算被他拍得心肝脾胃肾都吐出来也是心甘情愿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会站在那里傻笑。

  左金吾卫的人暗地嗤笑,毕竟,临到比赛才向对方借马的事情,估计是古往今来第一遭。

  王蕴看着他们这边,笑着过来问:“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吗?咦,只有两匹马,那可怎么凑一个马队?”

  “左金吾卫就要他,你管得着吗?”周子秦丢下一句,不屑看他一眼,“等张二哥混个两三年,转去神策军,气死你!”

  “太好啦!多谢王伯了!”她开心地跳起来,却听到旁边的涤恶重重打了个响鼻,凑头到她面前看着她。

  “那就去吧。”

  最后两个字,是因为他被黄梓瑕踩了一脚。不过周子秦显然不拘小节,继续在那里絮叨:“你放心,崇古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义不容辞……”

  “谁都知道他要被调到左金吾卫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名正言顺嘛,居然还想出这么个歪主意!”

  黄梓瑕指指自己,张行英,周子秦。

  周子秦不满地瞪着她:“你才干吗呢,说请我吃饭,却光顾着自己发呆。”

  “那我拭目以待了。”王蕴笑道,转身回到自己那边的位置上。周子秦一眼看到驸马韦保衡正在擦拭自己手中的一根球杆,不由得“哎呀”了一声,说:“不会吧,王蕴太狠了!”

  “不怎么样。”黄梓瑕简直无语了。

  黄梓瑕坐在二楼栏杆边,左手捏着勺子,右手捏着竹箸,往下看着那个说书人,目光却是飘忽的,并没有落到实处。

  “嗯,周子秦拉了昭王、鄂王过来,我们组一队,和王蕴打一场。”至于张行英,还是先隐瞒再说。

  众人赶紧打招呼,一看他身后还有一位面容俊美的男人,正是驸马韦保衡,赶紧又纷纷上前见过,有喊驸马的,有喊韦大人的,一时间衙门口热闹非凡。

  “我是杨崇古啊!你别说你帮了我就忘记我了!”黄梓瑕拼命对他使眼色。

  “既然有二位担保,而且他当初能进夔王府仪仗队,相信身体和家世背景应该都没有任何问题。这样吧,左金吾卫人最少,你先编入那边,这一两个月先跟着大家走走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下个月知照了王都尉之后,正式编入名册,这事就算定了。”

  暴雨洗去了一切尘埃,过了一夜,又是炎炎夏日。

  “废话,你看上的马,那自然是最好的,我最佩服你的眼光了,”他说着,毫不客气地将栗色马牵了过来,将缰绳递到张行英手中,“赶紧骑上去试试,熟悉一下感觉。”

  “而这所有珍宝之中,同昌公主最喜爱的一件,莫过于九鸾钗。此钗为一块天然珍稀九色玉雕琢而成,九只鸾凤九种颜色,盘旋围绕,熠熠生辉,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抵得过国库百万金!是以公主将其收藏于关锁重重的宝库之中,爱惜至极,轻易不肯拿出来……”

  周子秦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这竹匾的汪洋大海,问:“张二哥,这里就你一个人?一个人每天要把这些竹匾全部翻一次?”

  韦保衡虽是驸马,脾气却甚好。他随手拉过了旁边一匹黑色的健马,笑道:“换匹马照样赢你。”

  “是夔王府的杨崇古杨公公,如今夔王爷身边的近侍。”周子秦说。

  李润苦笑:“这个……”

  张行英依然瞠目结舌:“你……”

  韦保衡笑道:“子秦,你简直是个人精。”

  “王兄!”

  这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回荡,比她身上的烈火还要更让她觉得痛苦,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大叫一声,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口喘息着坐了起来。

  张行英迟疑地说:“但是……但是我觉得王都尉说得有道理,左金吾卫职责重大,审核严格也是应该……”

  “韦保衡居然要上场!”

  张行英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又俯身端起下一个竹匾,开始翻动药材。

  “把今天的这一顿也吐出来还给我!”

  “你爹好歹也是坐堂大夫,怎么都不带你一下?”

  “唔……别这么煞风景嘛,吃完再说吧,不然显得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托我办事似的。”

  “你不喜欢,自然有一大堆人挤破了头,操什么心啊?”黄梓瑕鄙视了他一下。

  周子秦豪爽地拍胸脯:“好,这么说吧,左金吾卫的兵曹参军事许丛云,我铁哥们,他让我今天下午就带着张行英去他那儿报到。我敢保证,只要张行英过去了,绝对没问题!”

  缀锦楼中,常有个说书的老者,在满堂喧闹之中讲述各种千奇百怪的坊间逸闻,天下传奇。

  旁边那个老头见他们不理自己,大怒:“张行英!给我仔细点干活!干不完别怪我赶你走!”

  后悔了吗?

  必输无疑吗?

  夔王府的夏日清晨,一路女贞子花盛开,白色的花朵铺满一地,青涩的香气暗暗蔓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黄梓瑕就被窗外的小鸟吵醒了。

  回来的路上,周子秦带着他们去看左金吾卫击鞠场。他双手叉腰站在场边,望着平坦的沙地,表示很郁闷。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击鞠场外传来一阵山呼万岁的声音,竟是皇帝带着郭淑妃和同昌公主到来了。

  黄梓瑕却十分愉快地纵马奔向昭王,笑问:“昭王爷,我们刚刚只说先进球者为胜,可有人约定过哪方球门属于谁?”

  等她骑着那拂沙赶到马球场时,发现张行英已经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场边了。

  “昭王爷。”黄梓瑕忽然说。

  黄梓瑕松了一口气,正去解那拂沙,李舒白又回转马头,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左金吾卫那一群年轻人,向来没轻没重,论起击鞠的粗野是京城有名的。”

  两人既分出了胜负,昭王又心情愉快,于是拨马回转到场外休息。

  “去!”

  周子秦点头:“没错,昭王击鞠的确厉害,不过一般人谁能请得动他?别说请他了,他整日不在府上,见他一面都难……”

  周子秦却对着王蕴笑道:“急什么啊,还有两个人,待会儿过来时,你一定看到就会认输了。”

  “加上我也才四个?”昭王的目光落在了鄂王李润的身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说话间又翻了三四个竹匾。

  他回身到席上取了一盏醒酒汤灌下,又举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上面的味道,然后赶紧作别席上人,匆匆下楼去了。

  郭淑妃年纪与皇帝差不多,但因长年保养得宜,依然雪肤花貌,看起来如珍珠般丰腴莹润,极有风韵。

  长安人流繁盛,百业千行,丛楼结绮,群院缀锦,就算宵禁也无法遏制日日夜夜的热闹喧哗。

  “好啦,一句话,去不去?”周子秦拍着他的肩,俨然已经是他兄弟的模样,“就你这身材,你这一身霸气,不去神策军简直是他们的损失啊!”

  黄梓瑕和张行英默默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彼此脸上无语的表情。

  杨崇古莫名其妙要和昭王赌什么赛,周子秦一头雾水,又问:“赌赛的彩头是……”

  那人是个长相俊美的青年人,二十出头模样,端正的眉眼中隐隐有一股不应属于年轻人的倦怠。他抚额皱眉,一脸无奈地笑道:“好了,我该走了,眼看都快午时了。”

  听到她跑来的声音,正在挑选球杆的那两个人回过头。

  黄梓瑕对于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自然兴趣缺缺。她将目光收回,却看见不远处倚靠在栏杆上听说书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着转头对身边人笑道:“阿韦,在说你那位公主夫人呢。”

  黄梓瑕点点头,说:“打过。”

  周子秦眨眨眼:“不是,但也足以震到你了。”

  天刚刚破晓,长安城中已经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张行英这才醒悟过来,她现在是四海通缉的罪犯,当然不能泄露真实身份。但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只能呆呆看着她,机械地回答:“哦哦,杨崇古啊……你现在是在……”

  周子秦脸皮最厚,见两位王爷也没有多余的替换马匹,便直接对王蕴说:“王兄,跟你商量个事情吧,我们这边缺一匹马,不如你们借我们一匹?”

  周子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昭王?他怎么……这么巧,刚好和鄂王在这里?”

  黄梓瑕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问:“上次说的,我朋友张行英那件事,现在有着落了吗?”

  “就是嘛,今天非得把你弄进左金吾卫,然后到端瑞堂气死那个老头。”身后传来周子秦的声音。他手里牵着自己的马,拍了拍马颈:“小瑕,打个招呼。”

  此时缀锦楼中气氛已经十分热闹,听者最喜欢听各种荒诞事,有人大声喊道:“大中三年,岂不就是同昌公主出生那一年吗?”

  “岂止厉害!当初要不是他在大明宫元日的一场击鞠赛中大放异彩,一个人控制了整场比赛,力挫吐蕃五大击鞠高手,又怎么会被皇上赞赏,被同昌公主看上呢?”

  他居高临下看着在烈焰中痛苦不堪的她,脸上露出那种惯常的淡漠笑容,这如同春花盛绽的笑容,此时却牵扯出最残忍可怕的唇角弧度。

  周子秦也肯定地说:“对,崇古很厉害的,仅次于我最仰慕的黄梓瑕。”

  “左金吾卫……王蕴?”他微微挑眉。

  “要不是他声势这么嚣张,昭王怎么会一下子就答应呢?你也知道昭王最受不得激。”

  “别这个那个了,七哥,就差一个,去不去一句话!”

  王蕴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春风和煦,笑着朝张行英和黄梓瑕看了一眼:“既然大家都赞成,那么明日卯时,静候诸位。”

  “太狠了……”黄梓瑕看看周子秦那匹温顺无比的“小瑕”,看看连马都没有的张行英,再看看自己纤细的手腕,不由觉得这场球真是令人堪忧。

  “请昭王爷恕罪!”黄梓瑕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你还没进左金吾卫,就先别站在王都尉那边说话了!”周子秦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左金吾卫的人的击鞠功夫可算是京城第一?每年京城各个衙门击鞠比赛,左金吾卫夺魁毫无悬念。你说,就你一个平民百姓,上哪儿去拉人帮你打这一场?这不是必输无疑嘛!”

  王蕴目光上下打量张行英,又着意看了看他的手,说:“马缰痕迹犹在,想必是会骑马的,必定也会击鞠吧?”

  遍地的竹匾,他一个个翻动,一排排走动,眼看越走越远,黄梓瑕赶紧叫他:“张二哥!”

  黄梓瑕一手持杆,一手挽住旁边一匹马,一个翻身便上了马。昭王也上了另一匹马,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向着一个孤零零摆在场地正中的球飞驰而去。

  左金吾卫来了百余人,除了都尉王蕴之外,许丛云等几个队长、司中大部分人都来了,还有驸马韦保衡居然也在。

  说话间,两匹马已经冲到场上那球的左右,两人都是快捷绝伦,几乎不相上下,同时到达。

  昭王顿时无语:“杨公公,进自己家球门也算进球吗?”

  张行英泄气地摇摇头,说:“我爹年迈多病,无法来坐堂问诊了,如今端瑞堂肯收我,给我个活干就不错了。”

  只见黄梓瑕对着昭王李汭施礼,周子秦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昭王脸上带着笑意点头,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球杆递给了她。

  周子秦失笑:“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黄梓瑕松了一口气:“好,如果这事成了,以后我们在蜀中碰面时,我再请你吃饭。”

  黄梓瑕只能默然给自己的那拂沙喂马料。

  与她和禹宣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天气。

  “正是!”说书人一见有人搭话,立即接道,“话说这位同昌公主,自那日漫天祥云中出生以来,始终不言不语,直至四岁那年,忽然开口说道,‘得活’。时为郓王的今上尚在惊讶之中,迎接郓王为帝的仪仗已经到了门口。因先皇久不立太子而一直忐忑的皇上才知,这下真是得活了!自此,今上对同昌公主,真是爱逾珍宝,视若掌珠!”

  话音未落,他看见骑在马上的她对他笑了一笑,一个俯身挥起手中球杆,击在了球上。

  马球场已经清理平整,昭王李汭与王蕴猜枚,定下左右场地,双方套上衣服,黄梓瑕这边为红衣,王蕴那边为白衣。

  皇帝穿着玄色常服,面容上堆满笑意,与女儿同昌公主说说笑笑地走到场边。宫人们迅速陈设好了御座,郭淑妃十分温柔体贴,亲手为皇帝陈设瓜果点心,因怕沙尘,又亲自盖上锦罩。

  周子秦顿时愣住了。其他人也没想到王蕴会忽然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个个面面相觑。

  张行英点头:“我也打过。”

  “赶什么赶?告诉你,不干了!”周子秦一把拉起张行英转身就走,“左金吾卫等着他呢,谁有空在这儿听你叨叨?”

  “你看,这不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吗?”周子秦耸耸肩,“明摆着无从查起的案件,偏偏还有个公主一定要为她身边的宦官洗清罪名,这事落谁手上都是个烫手山芋。”

  一想到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她赶紧跳起来,首先拿布条把自己的胸裹得严实,然后挑一件窄袖的衣服穿了,跑到院子里去活动筋骨。

  许丛云看着黄梓瑕,问:“这位公公是……”

  “那你一整天不用干别的,光翻药就行了!”

  “去……去和左金吾卫打一场马球。”她压根儿不敢欺骗面前这个人。今天这场马球一打,李舒白还能不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还要靠着他带她去蜀中呢,瞒着他对自己绝没有好处。

  李舒白站在她身后三步之远,神情平淡:“一大早去哪儿?”

  他修长的身躯微微俯下来,凝视着她,就像凝视着即将被他用一壶开水浇下的蚂蚁。他的声音冰冷地在她的耳边如水波般回荡:“黄梓瑕,你后悔了吗?”

  他十分虚假地作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黄梓瑕压根儿不想理他:“你这不马上就要到蜀中,实现你的人生理想了吗?”

  “话说大中三年七月三日,原本赤日炎炎万里无云,但到得午后,今上当时所居的十六王宅中,忽腾起祥云万朵,彩霞千里——各位,你们可知这种种异状,究竟为何?”

  左金吾卫有些人确实只会上马,就为了混几年资历而托关系进来的。此时听说王蕴有办法卡住不合格的,又不伤和气,众人都赶紧追问他是什么办法。

  “奇怪了,我身为末等宦官,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二两银子,如果不是为了托你办事,我硬生生拿出一两银子来请你到缀锦楼吃饭干吗?”黄梓瑕十分坦白,毫不掩饰,“这事啊,要快,而且一定要飞快!因为我再过两三天就要跟王爷去蜀中了。”

  大唐皇帝几乎个个喜爱击鞠,当年穆宗皇帝年仅三十,因为在击鞠时被打球供奉误击头部,以至于三十岁便中风驾崩。继任的敬宗皇帝又因沉迷于击鞠,年仅十八岁便被宦官谋害。但击鞠风潮在皇室中依然有增无减,当今皇上虽然不太擅长击鞠,但极爱观看,尤其是今日还有皇亲国戚参与,更是让他连朝政都丢下了,前来观赏。

  周子秦向来热心,赶紧对着他拱手:“张二哥!虽然未曾谋面,但我听崇古多次提起你了!他说张二哥义薄云天,侠肝义胆,忠孝两全,古道热肠……哎呀!”

  他笑容温和,可黄梓瑕怎么瞧他怎么觉得不自在。明知道他讨厌自己,甚至可能是恨自己,但表面上却还这样轻松愉悦,这种人,是她最怵的对象。

  “驸马击鞠很厉害吗?”

  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王爷。”

  张行英一脸踌躇,但黄梓瑕却看到他的眼睛亮了,手中的竹匾也终于丢掉了。

  身后那伙年轻人指着离去的人大笑:“你们看,你们看,娶了个公主老婆也不是好事,你看看韦驸马每次出来聚会时,多喝两杯都要提心吊胆的模样,真是叫人同情啊!”

  就在烈火灼烧她全身的一刹那,她没有畏惧地闭上眼睛,反而睁大了自己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那灼眼的火光。

  左金吾卫兵曹参军事许丛云豪爽开朗,他与周子秦自小认识,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黄梓瑕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留下黄梓瑕牵着那拂沙慢慢走过女贞子开遍的青砖路,忽然之间有点心虚的感觉。

  听说是与左金吾卫击鞠,昭王顿时来了兴趣:“这事我喜欢!这回我非帮你们把左金吾卫给打趴下不可,好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京城击鞠第一人!对了,我们这边都有谁?”

  炽烈火光慢慢退散,那个人出现在火中,通身浓烈的红,那种红色令人惊心动魄,浴血沐光,如同南红玛瑙,如同血赤珊瑚,如同鸽血宝石,美艳、灼眼,却充满杀戮的气息。

  黄梓瑕压低声音,叫他:“张二哥。”

  周子秦扬扬得意地说:“当然啦,大街小巷多少嘴巴,都是他们的消息来源呢。不过我也不差,早和大理寺的人搞好关系了。我跟你说,这事我昨晚就挖到了内部消息!”

  “对啊,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周子秦眉飞色舞,挥舞着筷子说道,“哎哎,和你商讨一下,以后我的头衔就是‘御封捕快,钦赐仵作’,你觉得怎么样?”

  大事商量完毕,周子秦呼朋引伴,左金吾卫几个队长都被叫上,由他做东,直奔酒楼而去。

  张行英摇头,一边放下手中的竹匾,拿起另一个翻,一边说:“不,四次。早上两次,下午两次。”

  “就是啊,所以同昌公主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说她身边的人罪大恶极,遭受天谴,所以她要求崔少卿尽早给个说法,免得辱及公主府的名声。”

  “哦。”她点头,有点迟疑地抬头看他。

  皇帝落座后,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笑道:“听说七弟、九弟你们要来一场击鞠比赛,朕赶紧就过来了!这可是一场难得的盛事,不容错过。”

  后悔了吗?

  京城名医馆端瑞堂,连晒药的地方都不同凡响。偌大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一个竹匾接着一个竹匾,跟鱼鳞似的。匾内晒满了各种切好的药材。

  众人向皇上行礼见过。不知道是不是黄梓瑕太过敏感,她总觉得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笑容略显僵硬。

  在满地晒开的竹匾中,张行英正站在中间,端着一个足有七尺直径的竹匾翻抖着,让药材被日光晒得更均匀一点。他身材高,臂力强,竹匾高高抡起又落下,上面的药香顿时散逸开来。

  周子秦看了一眼,说:“谁不认识呀,同昌公主的驸马,韦保衡嘛。”

  “正是!大理寺的崔少卿已经命人察明,这人正是公主府的宦官魏喜敏。此人是公主身边的近侍之一,此次被雷劈死,同昌公主也是诧异莫名,不知自己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罪大恶极以至于被天雷劈死的恶人。”

  “嗯,总之,多谢你和子秦兄了。”张行英望着她,感激地说。

  身为穷人的黄梓瑕和张行英压根儿就不敢跟这个纨绔子弟抢,免得这一桌酒席要自己卖身筹钱。

  到时候她要投入家人的冤案之中,哪还有时间去管张行英?

  黄梓瑕挥挥手:“没啥,我们不会让你回端瑞堂受气的。”

  “这个魏喜敏啊,从小被指派给同昌公主,对同昌公主那叫一个忠心耿耿的,简直是公主指哪打哪的一条忠犬。所以知道他被雷劈死了,同昌公主震怒了,昨天晚上亲自去崔少卿府上,说是询问魏喜敏的死因,实际上是给崔少卿施加压力,让他一定要尽早解决此案。”

  周子秦赶紧说:“是我们朋友,这回本要进左金吾卫,不巧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杨崇古介绍的?”王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黄梓瑕也终于不能免俗,问:“这传言是真是假啊?同昌公主的嫁妆真掏空了国库?”

  “免得你若是受伤,行程便要推迟了。”他丢下一句解释,然后拨转马头,马上就离去了。

  黄梓瑕怕它的鼻涕喷到自己,赶紧抬手按住它的鼻子,但在看向它眼睛的时候,又心觉不对。面前涤恶那双硕大乌黑的眼睛中,倒映着她身后的晴天白云,也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颀长挺拔,就站在她的身后。

  球正落在球门不远处。周子秦在心里暗叫一声好险,差点被昭王一下子就进球了。

  韦保衡脾气甚好,笑眯眯向众人点头致意。王蕴则瞥了黄梓瑕一眼,不深不浅地笑问:“子秦带杨公公过来,有什么要事吗?”

  下面的人都哗然,有人大声问道:“昨日荐福寺那个被雷劈死的人,居然与同昌公主有关吗?”

  “第一,我们当时并没有约定过各自的球门,所以我身后的球门也不能算是我的,对不对?第二,谁叫我技不如人,为了请昭王爷帮忙,只能出此下策,钻您的空子呢?”她满脸笑意,耍赖都耍得这么可爱,让昭王觉得又好气又满足,不由得举起手中球杆轻拍了一下她身下那匹马的屁股,哈哈大笑,“实在可恶,居然敢设计本王。”

  还没等他说完,黄梓瑕已经按住旁边的栏杆,飞身跃入了面前的击鞠场。

  “啪”的一响,球应声入门,落在了她身后的球门内。

  “咔”的一声,两根球杆拍在一处。黄梓瑕没能完全阻止昭王的去势,却因此将球被击出的力道减缓。在昭王看向飞出的球的一瞬间,她已经提马奔向急速下落的那个球。

  昭王转头笑看黄梓瑕:“这么说,找我赌赛就是为了他?”

  李舒白身兼数职,朝中事务繁多,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她,所以只“嗯”了一声,便牵过涤恶,飞身上马。

  “还差两个人……”周子秦蹲在击鞠场边的柳树下,扳着手指有点痛苦地点数,“叫谁好呢……京城里击鞠最有名的几个人我想想看……”

  “难怪崔少卿昨天一听说与同昌公主有关,脸上会出现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黄梓瑕微微皱眉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同昌公主,又能管得了京城人民爱说什么吗?”

  王蕴见众人这样,又露出一丝笑意,说:“倒不是有意为难这位兄弟,只是你们都知道我即将调往左金吾卫。任职之际,我欲为左金吾卫设一个标准,既能考验新兵素质,又不至于伤了和气,只是还未来得及和大家商议。”

  “对,我是来还人情的。”黄梓瑕把重音放在“还”字上,赶紧打断他的话,说,“前个月,幸好张二哥帮我进城,可也害得你如今沦落到此。所以我今日过来,是想投桃报李,给你介绍个事情做。”

  场上一场球刚刚打完,黄沙还未沉淀,犹有一层尘埃还飘浮在半空。她却视而不见,直越过沙尘,向着对面场边的休息所在跑去。

  “没有掏空,不过据说也差不多了,”周子秦埋头吃饭,一边叹气,“那个韦保衡,真是祖坟冒青烟啊!当年我们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他经常和我一起逃学掏鸟蛋摸泥鳅的!谁知后来居然考上了进士,又娶了公主,累拜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到现在,已经是兵部侍郎了!而我呢……”

  “怎么解决?从昨天现场的种种情况来看,天降霹雳凑巧伤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丛云顿时又惊又喜:“啥?莫非就是破了四方案还有夔王妃案的那位杨公公?真是失敬,失敬啊!”

  王蕴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拍手称赞。废话,未来上司说出的话,谁敢不附和不叫好?什么“都尉高明”“高瞻远瞩”“为左金吾卫解决后顾之忧”这类的话到时就不要脸地往外蹦。

  王蕴却毫不介意,一派光风霁月的坦然,抬手向后示意:“我们带了十余匹马过来,子秦你看上哪一匹,尽管挑走。”

  旭日东升,夏日的阳光刚一出来就给长安带来了炎热。

  “行啊,王爷说这匹马就归你了,你随时可以骑出去。”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雀,被她的声音惊飞,扑棱棱振翅高飞而去。只剩下晃荡的树枝,在窗外久久不能停息。

  她怔怔呆坐在桌边,许久,才木然转头看向窗外。

  黄梓瑕指了指跑下楼去的那个青年,问周子秦:“你认识他吗?”

  而这最热闹的地方之中最最热闹的顶点,又莫过于长安西市最中心的缀锦楼。

  “张二哥。”她跳下马,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你没有自己的马呀?”

  李润含笑道:“杨公公与昭王赌赛呢,看谁能先进一个球。”

  张行英赶紧抢住差点翻倒的竹匾:“去……去哪儿?”

  老头儿真的快被气死了:“痴人说梦!张行英,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众人正等着看她带球冲向昭王那边的球门,而昭王也勒马站在自己这边场上,举着球杆指着她笑道:“杨公公,放马过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

  同昌公主的眉眼与郭淑妃十分相像,但轮廓较硬,五官又比她母亲单薄,虽然与皇帝言笑晏晏,眉目欢愉,却依然掩不住本身那种锐利而脆弱的美,仿佛易折的冰凌。

  “我家怎么可能买得起马呢?”张行英不好意思地说,“所以,其实我平时也没怎么打过马球,技艺很生疏。”

  张行英一时犹豫。黄梓瑕赶紧说:“张二哥是时运不济,刚好在扈从时闹肚子,结果落在后面了,不巧又被发现,所以才被发出来了。”

  一阵冰凉从上而下在体内延伸,让她终于神智清醒了一些。

  “对啊,黄梓瑕的瑕。”周子秦深情地摸着马头说。

  黄梓瑕听到那个名字,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小瑕?”

  说书人舌绽莲花,又在讲述荒诞不经之事。

  “说书人的消息好灵通啊。”黄梓瑕自言自语。

  两柄击球杆同时击出。昭王的球杆直击向小球下部,而黄梓瑕的球杆却在中途转而拍在他的球杆上。

  黄梓瑕回过神,目光移到周子秦的脸上:“干吗?”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页 ‹‹ 返回目录 ›› 下一页

· 推荐:彩虹的重力  热血少年  甜了青梅配竹马  似水流年情不易  我知道你的秘密  明月曾照江东寒  撩了我别想跑  我有特殊沟通技巧  良言写意  余生请多指教  有匪小说 绾青丝 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心灵法医  师爷请自重  虐渣指导手册  月上重火  三嫁惹君心  无尽天灯  你微笑时很美  深海里的星星  好想和你在一起  爱情公寓5  他与月光为邻  凤于九天  报告王爷王妃是只猫  蔓蔓青萝  若解多情  老板是极品  最美不过初相见  识汝不识丁  十年一品温如言  明月传奇  史上第一混乱  司藤  心宅猎人  鹤唳华亭  从前有座灵剑山  雪中悍刀行  七根凶简  大主宰  三千鸦杀  哑舍  大唐狄公案  壁花小姐奇遇记  清明上河图密码  大唐悬疑录


簪中录原著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